中国近代史老杨版（草稿）
物文精枷的时代（前言节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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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《简明中国近现代史》这本书稿的前言节选。历史需要有全局观，只从1840年开始看难免有突兀之感。考虑到有些读者缺乏对古代史的基本了解，所以我最近在前言里增补了一些古代史资料。但古代史并不是我所擅长，所以难免错漏，请兄弟们多提意见。 |
如果直立行走是区别人类和其他灵长目动物的主要标准，那地球最早的人类可以追溯到四百万年前非洲的南方古猿。此后的地球各主要大陆，从非洲、欧洲、亚洲到美洲，曾经生活着上百种原始人类，其中包括欧洲的尼安德特人、西伯利亚的丹尼索瓦人、东亚的元谋人、蓝田人和北京猿人等等。在漫长的岁月里，他们学会了制造石器和人工用火，并发展了语言。至于这些上古人类是当地人种还是来自非洲的移民，我们目前不甚确定。
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，当今世界所有的人类都是同一支非洲移民的后代。根据现代基因溯源分析，现在活着的人类，不论是白人、黑人还是其他有色人种，均来自约七万年前非洲大草原的同一祖先。这支古人类我们现在称之为智人，其在生物界的位置是：动物界 - 脊索动物门 - 哺乳纲 - 灵长目 - 人科 - 人属 - 人种 - 智人。人科包括各种猩猩，人属包括各种原始人类，现均已灭绝，仅存的只有一属一种，即智人，也就是正在看书的各位。
智人在大约七万年前进入中东和欧洲，逐渐取代了尼安德特人等原先欧洲的古人类。大约在六万年前，智人进入中亚和东亚。大约四万年前，智人前进到东南亚和澳大利亚。大约一万五千年前，部分智人渡过白令海峡进入美洲。至此智人占领了整个地球。智人每到一地，大多数大型动物惨遭灭绝，以前生活在这里的其他古人类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，至于是人种融合还是被智人所灭，我们目前不甚确定，可能两者兼而有之。
以上是原始人类的情况。对人类遗骨化石进行基因测序这项艰巨的工作，我们要感谢2022年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斯万特·佩博（Svante Paabo）和他的团队。这第一项中西对比的结论是，中国人和西方人七万年前是一家，都来自非洲。第二个结论是，种族冲突和洲际移民在上古时代就广泛存在。
下面说说文明时代。按主流历史书的说法，文字和青铜器的出现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。但是请想象一种情形，田地里干活的多数是奴隶，周末礼拜和祭祀的时候还经常杀人并肢解，这是文明社会吗？显然这个答案为否。这样的社会连愚昧都算不上，只能称之为恐怖。
前文说过，人类的基本追求有三，生命、自由和平等。普遍的奴隶制和活人祭祀，既不尊重生命，也不尊重自由，更没有平等。所以本书观点，文字和青铜器的出现只能代表生产力的进步，而人类的文明程度反而在退步。如果一定要称之为文明，只能单独称之为物质文明。本书以后的文明二字，如无特别说明均专指物质文明。这样的时代，本书称之为物质文明和精神枷锁的时代，简称物文精枷。实际上，物文精枷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延续到今天。
下面说说文字，文明的标志之一。以目前的文字考古资料，中东两河流域（今伊拉克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）的苏美尔人最早进入文明时代，时间约在公元前3500年（距今5500年）。他们的文字是苏美尔语。比苏美尔语稍晚一点的是北非的古埃及语，距今约5200年。以欧洲来说，希腊爱琴海诸岛的米诺斯文明（Minoan civilization）为最早，距今约4000年，其代表文字是克里特岛象形文字。
中国商朝始于约公元前1600年（距今约3600年），其文字也是一种象形文字，名叫甲骨文。甲骨文有四千多字，是一种比较成熟的文字，商代青铜器也十分精美，而这些都不可能突然出现，按理在其之前应该还有一个较长的发展时期。原始的书面文字和粗犷的青铜器也可以算文明，所以夏朝应该是存在的，它可能始于约公元前2000年，大致与古希腊米诺斯文明同期。但目前史学界对夏朝尚无定论。所以严格来说，有直接文字可考的中国物质文明始于商朝。
以上是目前的资料。考古学严重依赖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，它随时可能有变。以前的历史书多认为中国古代物质文明的中心在黄河中下游，但是2017年广东增城墨依山出土了牙璋（一种用于祭祀的玉器），与河南殷墟的牙璋属于同一时代。1987年四川广汉三星堆出土了大批精美青铜器，时期与商朝中期大致相同，但艺术风格迥异。这些考古新发现说明古代中国的其他地区，如四川和广东，虽然并不属于商朝的疆域，但其物质文明程度可能并不在其之下。顺便说一下，商朝的疆域以河南为中心，其地盘并不大。从商朝一直到春秋晚期，连楚国所在的湖南都被称为蛮夷之地（荆蛮），更不要说广东。在汉朝，“岭之南有瘴气”是流行的说法，用以描述南方蛮夷之地的湿毒。到了唐宋，广东依然是犯人流放之地。北宋苏轼有诗曰，“日啖荔枝三百颗，不辞长作岭南人”，就是为了表明虽被贬湿毒之地，但这里也有好吃的。
下面谈一谈青铜器。根据目前的考古资料，西亚（两河流域）的苏美尔人最早开始使用青铜器，距今约6000年。欧洲最早的青铜器出土于希腊爱琴海迪克拉蒂群岛（Cycladic culture），距今约4900年。中国最早的青铜器是甘肃马家窑铜刀，距今约4800年。从亚洲青铜器史来看，西亚早于中亚，中亚又早于中国。
青铜的冶炼技术可能是世界各地独立发展的，但根据目前的考古资料，它很可能是西亚两河流域（伊拉克和土耳其）首先发明，然后向东西两方传播。向西先传播到希腊，向东则先扩散到中亚，然后传入中国西北（甘肃），再传入中原。
另外一个对人类耕种、运输和战争方式都有重大影响的工具是马匹。野马的驯化与青铜器的发明大致在同一时代，都发生在距今6000年前左右。最早驯化野马的是中亚哈萨克斯坦北部的波泰人（Botai Culture）。中国最早的家马骨骼在甘肃永靖大何庄遗址，距今约3800年。其他甘青地区也有家马遗骨发现，但均比永靖大何庄要晚。驯化马在黄河中下游地区出现，已经到了距今3300年左右的商代中晚期。按史学界的主流观点，驯化马是从中亚传入中国的，它先来到中国西北，然后才来到陕西和河南等中原地区。
前文说过，在数十万年前的上古时期，原始人类就有能力进行洲际移民。在掌握青铜工具、骑上骏马之后，人类的快速迁徙和技术传播更不在话下。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青铜冶炼技术始于西亚，然后传到欧洲和中亚，最后传入中国这个说法。
我个人觉得，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应该是青铜的冶炼。造石器和种庄稼的革命性都不如冶炼。冶炼金属才是真正的革命性发明，这是现代工业的起源。有了刀剑和金属箭头之后，人类才得以藐视豺狼虎豹等一切动物，完全站上了食物链顶端，成为地球霸主。
我们也可以把6000年前青铜器的发明和野马的驯化合起来称为人类第一次生产力革命。金属工具和马的使用，促进了农业、运输和商业的发展和飞跃；由战马和刀剑武装起来的骑兵也成为地表最强军队，一直到十八世纪燧发枪的广泛使用为止。中国北方游牧民族三千多年不停地进袭乃至入主中原，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善于使用战马。我们也可以说，从中亚引进的马匹改写了中国历史。
以上对青铜器和驯化马的回顾，是我们的第二项中西对比。西亚的青铜器技术和中亚的驯化马对人类物质文明贡献巨大，改变了中国和欧洲的历史进程。中西之间的文化和技术交流在远古时期就开始了，夏商周时期一直在进行，远早于汉代的丝绸之路。中国西北的河西走廊首先是青铜和骏马的输入之路，然后才是丝绸的输出之路，并且青铜和骏马的重要性远大于丝绸。
（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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